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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一十七章天地君親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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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一十七章 天地君親師

昨夜好一場大雪,廄內外無處不是披麻戴孝,哦,是銀裝素裹。

不提徐灝和蕭雨瀅兩個無恥之人在穴飛舞的暖閣裏翻雲覆雨,可能外加一個舅媽梅氏,如此荒唐,大抵徐灝已經把連古人都不恥的事做的差不多了。

厚厚的積雪,使得李太家不結實的學館房頂被大雪壓塌了,幸虧是早上沒傷到人,李太難得良心大發,吩咐自己的轎夫拿傘送先生回家。

漫天飄零的穴猶然未止,張壹來了詩興,信口念一句道:“蒙蒙細雪潤如酥。”

轎夫忽然說道:“相公好詩,我續上一句吧。”

張壹驚異的道:“你一個擡轎的人,如何會作詩”

轎夫笑道:“我難道娘胎裏生下來就是擡轎的麽不瞞相公說,我當日也教過書,因東家相待十分刻薄,遂賭了一口氣,這人生天地間,何事不可為為什麽受這個罪身為無罪之囚,有如妻守有夫之寡。

況且古人雲寧為轎夫長,莫做一先生,我因此才到都督府謀了個轎夫頭兒。”

張壹心說哪有什麽寧為轎夫長此人真善於套古,笑道:“既然你能續,續上一句好了。”

轎夫朗聲吟道:“夫師持傘送師夫。”

張壹訝道:“你這句令我不明白,何以謂夫師又何謂師夫只有人稱師傅的,從未見師夫兩個奇字眼。”

轎夫笑道:“夫師者,我今天是轎夫,昔日曾當過師父,故稱夫師。師夫者,相公請莫要怪罪,你怎知今日之師,他日不為轎夫耶所以師為轎夫也,轎夫為師也,鬥膽說一句。我和相公還算同寅呢。”

張壹也笑道:“你雖當日教過書,但今日既為轎夫,而我是他家西賓,處境大不同了。我與你。在堂前坐立分了高下。”

不想轎夫大笑道:“相公不過在自譽而已,你所言雖然不假,可論起工銀,君卻遜我一籌。”

張壹問道:“這怎麽講”

轎夫笑道:“我一年十二兩銀子,還有三擔六鬥米。而相公你只得十二兩工銀,一粒米粟也沒有,豈不是輸了我一籌”

說話之間,張壹已經到了家門口,轎夫說道:“相公,大家說玩笑話。千萬不要介懷”

張壹目送他遠去,想起他說的言語,倒也覺得有些意思。

第二日天大晴了,張壹早早來到學館,房梁用木頭橫七豎八的修補好了。學生們只顧著淘氣,他又氣又笑道:“這幾個也不是學生,竟是一群野牛;我也不是他家請來的先生,是他家雇來做牧童的。”

李太和四個兒子從來不曾踏進學館半步,一家子都視為畏途,惟有滑稽時常過來坐下清談,聊聊閑話。

時間久了張壹對此深有感觸。對學生們說道:“你爺爺行伍出身,可如今也做了幾年高官,別的不曉得倒也罷了,難道連天地君親師五個字都不知麽我是你家的先生,就是師了。你們爺爺這樣待我,一點禮貌都不懂。成何道理”

還別說,當晚學生們在家吃飯時都講了出來,徐灝一聽忙對著兒子道:“先生說得對,明日爹就陪你一起上學,給老師行了禮。問聲好。”

徐燁認認真真的道:“先生家裏貧寒,父親應該幫幫,與人為善。”

這一句話小大人的話,把個蕭氏喜得了不得,摟著孫兒喜道:“好孩子,難為這麽小就如此明白事理,比你爹當年強多了,這歲數時只知道瘋玩,撒泡尿都會蹲著合泥玩半天呢。”

所有人哄堂大笑,徐灝頓時苦笑不已,瞪了眼朝他羞羞臉的漣漪和小葉子,心說慈父的威嚴就是這麽一點一滴的被母親敗壞精光,我說怎麽都不怕我呢

與此同時,李蓀也說給了他爺爺聽,李太滿不在乎的道:“這書呆子好不知事。他不見多少的官兒在我跟前老老實實的行禮問好嘛我還愛理不理呢。那些衛所的指揮千戶百戶在老子面前,我不說看座,連站著的地方都沒有。

他一個精窮的秀才,我等他來坐著已經算敬重斯文得很了,他還想爭什麽不說自己不懂官體,反說我不知禮貌再說他忘了教導的是我孫子們,是和我兒子同一輩分,叫我如何敬他你明日原封不動的說給他聽。”

如此李蓀把話給帶到了,趾高氣揚的看著先生,不屑的撇了撇嘴。

張壹怒極而笑道:“蠢牛蠢牛,幸喜我教的是他孫子,若是教的曾孫,豈不把我當他的孫子相待了”

就這樣張壹有了辭去的想法,不過做人要有始有終,起碼得滿一年彼此才能都存了體面。

外面李太邁著八字步準備去衙門辦公,剛走出來迎面撞見了徐灝父子,趕忙說道:“都督雅興,送侄兒上學。”

徐灝對兒子說道:“給叔叔問好。”

徐燁恭敬的道:“叔叔好。”

“好懂事的孩子,比我那些兔崽子強多了,到底是徐家的人。”李太笑嘻嘻的吹捧一句,又說道:“讓他自己進去就行了,我陪您去衙門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徐灝牽著兒子的小手,邊走邊說道:“我要去給先生問好。”

李太好奇的看著李冬手裏拎著的四色禮盒,問道:“幹嘛這麽客氣不就是個夫子嘛”

徐灝停下腳步,不悅的道:“你沒聽天地君親師作為長輩沒能經常過來拜望先生,有錯在先。對了,你說請了先生教導你,如今學得怎麽樣了”

李太先是瞅了眼徐燁,不知他是不是都對都督講了,期期艾艾的道:“我都是請先生去書房講課,最近公事纏身,就給耽擱了。”

徐灝一看他那模樣就知怎麽回事了,搖頭道:“你這大老粗的毛病不改,這輩子也就是都督同知的命了。”

李太滿不在乎的笑道:“我也不媳升官,現在已經滿足了。”

徐灝無語的道:“我懶得理你,走開,我要去見先生。”

“嘿嘿!禮多人不怪。我陪您老去。”李太笑嘻嘻的搶在前頭,伸手道:“都督您請。”

張壹驚異的看著李太好似隨從一樣,點頭哈腰的陪著位氣質特殊的儒雅青年緩緩而來,看面相和徐燁非常酷似。但要更加的青出於藍,猜測會不會是他父親呢

張壹也不知道徐燁他爹是何方神聖,但既然是英國公徐家,自然非富即貴了。從那神奇的小書包裏,總是層出不窮的出現媳玩意,即使看似尋常之物,但都是等閑見不到的,做工細致非常講究,所以徐燁家世十分富貴是一定的了。

徐燁仰著頭崇拜的看著父親,徐灝客客氣氣的以弟子之禮拜見。張壹這麽久了第一次有受到尊敬的感受,也正色回以同輩之禮。

李太心裏埋怨都督多此一舉,不得不勉為其難的有樣學樣,心裏大罵張壹祖上積德。

徐灝瞧見桌案上有剛寫的紙箋,拿起來一看。是一調“青衫濕”的詞,應該是眼下先生的感慨了。

青氈第一低微事,腆面向人誇。拘囚無罪,奴顏婢膝,依傍東家。措身無地,蒙羞忍恥。乞食爭差,斯文掃地。逢人羞道。心愧無涯。

看完後徐灝狠狠瞪了李太一眼,突然聞到了刺鼻的臭味,又是惱怒又是驚喜,兒子在這種環境下讀書,回了家竟一聲不吭,難得難得!

徐灝說道:“先生此言必有所謂。我也不詳細詢問了。大抵是李太他太過怠慢,實在是委屈了先生。但大賢能容人所不容,不知可否教滿一年”

李太一聽心裏大叫張壹你小子走運了,都督分明是有意擡舉你,只要教一年整。謀個公職可謂十拿九穩了。

到底張壹算是自己的西席,這也是緣分,是以李太叫道:“老李對不住先生,還望恕罪!您宰相肚裏能撐船,好歹繼續教下去,我一定好生對待。”

張壹不是官場中人自然聽不出來,不過他本就打算好聚好散,笑道:“本來那船直直的撐著還能容得下,可竟橫撐著來,叫在下如何能容只當盡力而為,就以一年為限吧,年滿還請另尋高人。”

徐灝微笑道:“一言為定!”

把徐燁留下,徐灝和李太出來,他指著馬房輕輕嘆了口氣,什麽都沒說徑自去了。

李太皺眉前後左右的嗅了嗅,對著馬夫和下人們大怒道:“混賬東西,是打算熏死先生和孩子們是不是給我把馬糞都掃幹凈了,再有臭味叫你們用嘴舔幹凈,氣死我了,在都督面前出了大醜。”

徐府,徐海進了千壽堂,對著和朱巧巧閑話的蕭雨詩說道:“村裏薛家說六弟大喜,備了點兒禮送來,如何打賞我心裏沒數。”

朱巧巧隨口問道:“是些什麽”

徐海說道:“是一口豬,一腔羊,四壇子紹興酒,兩盒果子,一對鵝四只雞。”

蕭雨詩恍然道:“確實是村裏的薛家送來的,不是城裏的薛府。他不讓收村裏人的禮物,我寫個帖兒算回謝,把東西都退回去吧。”

徐海說道:“老人家親自來送的禮,真心實意怎好不收呢”

朱巧巧不在意的道:“那就收下,當什麽事呢!老鄉親的人情往來怎麽都不許了別聽灝兒的,老氣橫秋真把自己當做六親不認的清官了叫賬房拿四吊錢,賞隨著來送禮的人。

明日再備上一席,加兩燒兩煮兩點心兩瓶好酒,送到薛家去,務必要好看體面,別落了老鄰居的笑話。

這送來的豬羊等明日都燒煮了,散給內外人吃晚飯。”

蕭雨詩一臉敬佩,暗道這份果斷周至的持家功力,多時才能學明白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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